《論語·學而第一》第六章,原文是: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孔子說:青少年在家要孝順父母,出外要敬重兄長,行為謹慎而說話信實,普遍關懷眾人,並且要親近有善行的人。認真做好這些事,再去努力學習書本上的知識。
本章前面講的都是做人處事、德行方面的表現,比如在家孝順父母、出門敬重兄長,這不只是對青少年的要求,事實上人類社會是持續發展的,今天的青少年將來也會為人父母,將來也成為長輩,受到晚輩的敬重。
「謹而信」是說話能夠信實,行為謹慎。孔子很強調言與行,說話一定要守信,做事要謹慎。因為如果不謹慎,很可能事後再補救就來不及了。所以在言與行兩方面能夠自我要求,德行自然就慢慢地成長。接著談到要普遍關懷每一個人,這是很高的理想,因為人的本能都比較替自己考慮,要關心別人,必須自己先穩定了,才能關心。但是追求穩定的同時,也許別人因為我們只顧自己而受到某些損失。所以儒家的思想很強調,修德行善會有內在的快樂,這其實是選擇的問題,是長期的考慮,我們是要短暫得到利益,而喪失內心的一種真誠的快樂;還是要堅持內心真誠,照著原則去做,也許短期間有些損失,比較辛苦,但是長期看來,內心的快樂是不能替代的。
「泛愛眾而親仁」,說到「仁」,在《論語》裡面有兩種用法:一種是指涉善行方面。任何一個社會,都有一些好人好事,但是,做好人做好事,不見得瞭解為什麼要這樣做,而孔子所教的仁是要我們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人性向善,由內而發要這麼做。
儒家重視教育,有一套理論,這個理論很重要,讓我們有由內而發的力量,主動地行善,而不再是被動的要求。最後他說,「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很多人就質疑了,為什麼念書放在最後?這些事是與別人相處時要做到的,但是我們還是有很多時間是獨處的,這個時候做什麼事呢?就可以學文了。另外一種用法是孔子特別用來作為術語的,那就比較複雜了。
「泛愛眾而親仁」,要接近有仁德的人。但是我們也知道,孔子很強調,在社會上很難看到仁者,他自己都說「若聖與仁,則吾豈敢」。他講年輕人要親近仁,這個仁是指有善行的人。古代是農業社會,安土重遷,所以一個人住在一個鄉里,大家相互熟悉,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做好事誰做壞事,大家都心裡有數。所以說年輕人要親近這種做好人做好事的,因為可以不斷地學習。
何謂行有餘力?比如說現在碰到一個選擇,父母親要我幫忙做一件事,我說:「不行,我要念書。」孔子認為要按照父母的吩咐,先把他們的要求做到。行有餘力是說當孝順父母與溫習功課有一點衝突時,要孝順父母為先,因為如果不管父母的要求,只知道拚命念書,將來就算念到很好的學校,畢業了,進入社會之後是只顧自己,變得自私自利,也許是個人才,但是人格方面有瑕疵,這是孔子對於教育的看法。
簡單說來,孔子認為教育應該是全人教育,就是完整的人的教育。分三種:第一種是人格教育;第二種是人才教育;第三種是人文教育。把人格排第一,是因為孔子的要求,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前面所行的都是人格方面的要求,「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都是一種與人相處自我要求,能替別人設想,幫別人忙,這是一種人格教育。
因為人格教育必須自我要求,由內而發,絕不能只是被動去做,所以講道德的問題,關係就非常明確了,是被動做好事,還是主動做好事,完全不同。儒家所要求當然是自己主動了,這稱為人格教育。至於人才教育,是用之於外。在社會上是個人才,可以服務社會,有所貢獻。但是人才在有某種專長之後,還應有人文教育,如何調節自己的生活,如何讓生命井然有序,充滿活力,能夠和諧持續地成長發展。
這一段特別強調的人格教育與人才教育兩者要一起考慮,並且要以人格為先,因為人格是一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