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的花期很短,大約只有兩到三週,從日本列島南端往北,一路挺進開放。
櫻花由南向北、相繼開放的預報,對日本全國是非常重要的資訊,過去一直是由日本氣象廳對外公布,日語稱這開花的預報叫做「櫻前線」(さくらぜんせん)。
2010年開始,「櫻前線」的預報自官方轉交民間的氣象機構接手。每年年初公布後,電視等各大媒體的氣象預報後,都會加上一節報導櫻花前線的開花預報,催動日本全國對櫻花的熱情不斷升溫。
櫻花對日本人而言,有其特殊意義
確實在世界上,很少有哪個國家或哪個民族,對一種花有如日本人對櫻花的狂熱。一般外國人會以為日本人特別具有賞花的美感或興致,其實櫻花開放,對日本人來說有長久的歷史傳統及深層的意義。
話說,日本早在西元前5世紀中期的彌生時代,已經發展成以水稻耕作為主的農業社會。農民長期觀察大自然春夏秋冬的變化後發現,當櫻花開放,代表農田已經度過冬季的休耕,開始適合耕種,於是櫻樹開花成為春耕的指標。
在花開花謝的短短花期裡,鄰里間的人們在花蔭下喝著寒冬低溫釀出的日本酒,吃著精心烹煮,盛裝在木盒或竹籃中的料理,開心地唱歌跳舞,談天說地,吃飽喝足調整好心情,準備花謝後開始今年的勞動。
對日本人來說,櫻花是代表開始工作的花,也是迎接工作前徹底放鬆玩樂的花,這項傳統成為日本的行事曆。日本的會計年度是從每年4月開始,學校4月開學,公司行號的新社員入社、職務異動也是4月。
繁花似錦的春日,迎新送舊的場面、職務調動赴任、收拾行李搬遷,是日本人一生中層層堆疊、反複刻印的生命印記,這層意義是不曾生活在日本的外國人無從體會的,對日本人來說,櫻花並不是欣賞美景那麼簡單的記憶而已。
超越貴賤上下,都能共同感到幸福的「花見」
4月是「櫻前線」推進到京都的時候,街上處處看到「花見」的相關產品。像是顏色形狀都看起來漂亮極了、好吃極了的花見便當,或是粉紅色、白色、綠色丸子串成一串的花見糰子。
這時候日本人會應景地問你:「花見了嗎?」假如你因為剛去賞過櫻就回答說:「看過了」,這可就誤會了花見的意思。漢字的「花見」不是字面上的看見花,京都大學研究所出身、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名譽教授白幡洋三郎先生,在他著作的《花見與櫻》這本書中,定義花見必須要有「群櫻」、「飲食」、「群集」,三個條件俱足,才稱為「花見」。
所以,只有一棵櫻花樹、只有一個人、或是只去散步賞花,沒帶野餐布和便當飲料去,都不是真正的花見,真正的花見,正如之前提到,是發源自日本農村春耕前的特殊的社交活動。
歷史上最炫爛豪華的花見,是「醍醐的花見」。慶長三年(西元1598年)3月1日,終結戰國時代、統一日本的太閣殿下豐臣秀吉,浩浩蕩蕩地帶著正室,也就是大老婆寧寧、側室茶茶與小老婆們,兒子豐臣秀賴,近臣們以及家臣的妻女,約1,300人的龐大隊伍前往賞櫻勝地醍醐寺。醍醐寺現在已被登錄為世界文化遺產。
這場花見,應該是目前所知最壯觀、最豪華的花見了。如果您想發思古之幽情,醍醐寺每年4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會重現這場盛會,讓對這段歷史有興趣的人可以感受一下。
所以您瞧,日本上至最有權勢之人,下到小老百姓,在春天都熱衷投入花見活動中。
《花見與櫻》的作者白幡洋三郎教授說,花見這種古來的活動,是「超越貴賤上下,都能共同感到幸福的場景」。
所以櫻花開放時,群櫻匯集的京都鴨川沿岸、平野神宮等地,大商社的社員與錢不多的大學生,同樣在爭搶櫻花樹下的好位置。用鋪在地上的塑膠布搶位子,向來是日本新社員或是大學新鮮人被派的公差,占到的位置好壞與當天飲食的準備,都關係到自己未來的前途。
總而言之,一夥人盡興最重要,花見時,無論是豪奢地吃料亭精製的花見便當、喝純米大吟釀清酒,或是簡樸到自己捏幾個簡單的飯糰喝喝啤酒,大家都要HI,HI到每年都有人跳進鴨川裡。
這裡順便一提,京都市政府呼籲遊客,在鴨川沿岸吃東西要提高警覺,注意上空盤旋的鳶,也就是俗稱的老鷹,牠們會從空中俯衝搶奪食物傷人。像我的朋友有一天趁著天氣好,帶著麵包坐在出町柳附近的鴨川邊,吃得心情正好,瞬間老鷹就衝下奪走他手中的麵包,利爪劃傷了他的臉頰。
預測花期的方法很多,但能否順利賞櫻全憑天意
話題轉回4月到京都賞櫻這件事,每年這時候,京都的旅館跟往返日本的機票都很難訂,幾乎半年前就要決定行程。為了怕賞花撲空,很多朋友都問我:「櫻花什麼時候開?」老實說,這真的只有天知道。
就算日本有科學的「400度法則」或「600度法則」預測開花,但是這套預測方式對半年前就要決定日程的人來說,是來不及的。
所謂「400度法則」的計算方式,是從2月1日起,當平均氣溫的總和到達400度時,櫻花就會開花;「600度法則」是從2月1日起,最高氣溫累計總和達到600度時,櫻花就會開花。
關於這個困擾,我請教過京都人,答覆是看舊曆比較準。一年有24節氣、72候,也就是每個節氣之間有3個候。其中春分到清明之間,均分的 3 個候中的中段,過去日本舊曆稱為「櫻始開」,顯示櫻花從這時開始綻放。如果相信古人的智慧,不妨查看農民曆,自己推敲櫻花可能滿開的時間。
另外擔任京都「櫻守」,也就是守護京都櫻花的園藝世家,當家的左野藤右衛門先生曾說:「櫻花在滿月之夜滿開。」倒也不妨一試,選擇4月的滿月時來京都。
但賞不賞得到櫻,真的要看天意,前幾年有次花季,因為連日大雨,開出的花頓時被打得落花流水,只能看著滿地的緋紅心碎,那年的花季就此提前結束。
京都賞櫻的景點非常多,旅遊書或網路上都可以搜尋到,我在此就不再一一贅述了。
白天賞櫻固然美,我覺得夜櫻更是美,尤其京都的夜櫻,是日本其他地方很難相比的。京都有17處的世界文化遺產,和眾多歷史悠久又做工精巧的古蹟,襯著萬千朵薄到透光的櫻花瓣,幽幽淡淡的月光與燈光,將景致打光得猶如迷離幻境,人潮在夜色遮掩下,也不像白天那樣殺風景。
夜櫻的景點,在《夜京都》這本書中有地圖和介紹,不過其中的「祇園巽橋周邊、白川南通」的夜間照明,很可惜已經在2017年取消了,也就是說,在這裡看不到打燈的夜櫻了。
原因是夜間湧入太多觀光客,影響到這一區居民的作息,與打擾到商家真正的貴客。櫻花季湧入的觀光人潮,造成的擁擠與破壞京都規矩,確實是近年京都面對的難題。也希望收聽的您如果去京都賞櫻,務必不要逾越他人的私領域,做一位愛護京都的旅人。
這一集就聊到這裡,希望您如果來京都賞櫻,不妨把步調放慢一點,也買一份花見便當和飲料,找朋友一起到櫻花樹下好好體會純正的花見,相信在櫻花的氣息中,您會充飽能量,休假完畢後在職場或學校,有全新的傑出表現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