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avatar
龍貓大王 | 日本藏在細節裡
聲音課程 2小時40分54秒 共 10 集

螢幕快照 2020-05-06 上午9.59.46.png


哈囉你好,我是龍貓大王。讓我們一起來談談我們最喜愛又有點陌生的日本,我會告訴你一些有趣的日本文化、分享一些稀奇古怪的日本新聞、或是我自己對日本的文化觀察。  

  

這次我們要談的是日本的「二世帶住宅」,「世帶」在日文裡,指的是家庭、獨立一戶人家的意思,因此這個「二世帶住宅」指的是可以讓兩個家庭一起共住的住宅。一般來說,兩個家庭會一起同住,通常就是上下兩代家庭,因此這樣的住宅,在台灣稱作「二代共居宅」,或稱為「孝親宅」。簡單說,二世帶住宅,也就是讓祖父母這一代,與兒女夫妻住在一起的住宅。  

  

這樣的居住形式,在重視家庭價值的日本,已經存在超過 40 年了。乍看之下,它能夠實現長輩們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又能滿足兒女們就近照顧父母的需求。但如果你現在上網搜尋二世帶住宅,你會發現,貼心的google會在這個詞後頭加上「後悔」或是「問題」等等負面的建議關鍵字。這是怎麼回事呢?  

  

二世帶住宅的誕生,與日本社會的家庭結構變化趨勢有關。日本在 60 年代以前,包含祖父母一代、孩子一代、孫子一代的三代同堂家族,同住比例高達百分之 30 以上,到了 80 年代,三代同堂家族已經銳減到了百分之 10 左右。取而代之的,是父母一代,與他們的成年孩子組成的兩代家庭。於是,到了1975 年,日本建商ヘーベルハウス,便推出了以「二世帶住宅」為名的房產商品。主打日本社會裡越來越多的兩代家庭。  

  

東方民族文化普遍注重孝道,因此日本的二世帶住宅,在每個亞洲國家裡幾乎都可以找到類似的形式。以台灣衛福部的調查來說,在所有家庭類型中,三代同堂家庭的比例,始終穩定地保持在大約百分之 15 左右。  

  

如果現在來看日本建商最初的這個原案,其實感覺還蠻不錯的。他們規劃的二世帶住宅,是兩層樓的透天厝,每層樓都有自己獨立的衛浴、獨立的廚房與客廳,外牆還有獨立的樓梯可以直達二樓。也就是說,小夫妻與爸媽是住在樓上樓下的鄰居,彼此都擁有獨立的生活設施,出入也有獨立的入口,兩個家庭以相隔一層天花板的距離住在一起,彼此保持著有點黏又不會太黏的物理距離,各自獨立,有事發生時又能快速互相照應。  

  

到了 80 年代後半至 90 年代初期的泡沫經濟時期,隨著日本政府推動兩性工作平等法等等改善勞動環境的法規,使得職業婦女的數量迅速增加。以往結婚就等於退休的日本女性們,漸漸轉變為白天上班、晚上帶孩子的上班族媽媽。在此之前,工作與孩子兼顧的女性數量,還只有專職家庭主婦的一半,但是到了 90 年代,兩種族群的數量已經不相上下。這代表了雙薪家庭結構,逐漸在 90 年代的日本社會成為主流。  

  

但是,當爸爸與媽媽白天去上班,誰該來照顧孩子們呢?  

  

有賴於雙薪家庭越來越多的趨勢,二世帶住宅在 90 年代更加熱門了。原本可能主打就近照顧年邁父母的二世帶住宅,現在則因為能夠方便祖父母照顧年幼孫子而成為年輕夫妻的最愛。小夫妻能在早晨上班前,拜託樓下的祖父母照顧孩子。回家後,再與老人家和小朋友共進晚餐。這種方式不但省下了保母或是安親班的費用,對祖父母而言,也多了疼愛孫子的機會。對兩個世代來說,二世帶住宅,成為了最安心與最省錢的選擇。  

  

因為社會結構的改變,二世帶住宅成為了熱門選擇。但是另一方面,當越多人選擇了二世帶住宅,也更加突顯兩代家庭同住的尷尬問題。  

  

首先,兩個家庭的價值觀未必相同,住在一起,容易讓年輕人們有被長輩監視的感覺。這直接惡化了婆媳之間的相處氣氛。比如說,媳婦因為工作時間太長,沒空在家自己煮飯,而每天外帶不健康的晚餐回家;或是婆媳間對家事細節的標準不一致等等。這些生活小問題,都會讓每天住在一起的婆媳之間累積實質的壓力。  

  

另一方面,在育兒方式上,也容易因為不同的價值觀而發生歧見。父母抱怨祖父母太過溺愛孫子,而祖父母也反過來指責父母不懂得帶小孩。在孩子的日常生活裡,兩個家庭造成的「一國兩制」狀況,也常常引發雙方的嫌隙。就如同我們先前節目提到的日本媽媽一人育兒問題,儘管二世帶住宅的家庭結構,能夠解決這種媽媽單打獨鬥照顧小孩的狀況,可是反過來,住在二世帶住宅裡的孩子,雖然同時受到媽媽與祖母的關愛,但是當媽媽與祖母的管教方式不同調時,想必連孩子都很頭痛吧。  

  

除了以上提到的情況,最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現實壓力,則來自普遍存在於亞洲國家的高房價現象,也同時讓當年日本建商提出的二世帶住宅概念,越來越遙遠。  

  

以台灣來說,比起買一棟孝親宅,買一間擁有孝親房的公寓輕鬆一點,這代表許多原本住慣中南部寬闊房子的長輩們,為了與兒孫輩一起生活,必須大幅壓縮生活空間,時日一久,對這樣名為孝親房、事實上卻像育兒牢房的設計,肯定也會很不滿意。無論在台灣或日本,從「孝親宅」到「孝親房」,即使省下了一筆可觀的房價,但在這樣的現實條件下選擇的共居模式,不僅容易讓長輩不開心,也代表著年輕夫妻與上一輩之間的許多價值觀與生活習慣,勢必產生更多摩擦與衝擊,  

  

日本的二世帶住宅,是亞洲國家之中,最早為二代或三代同堂家庭設計的居住方案。對於這個概念的先行者而言,二世帶住宅也很快面臨到其他國家尚未意識到的問題。舉個例子,買下二世帶住宅的家庭,在數十年後將要面對的現實情況是:祖父母相繼離世,兒女也長大離家了,剩下原本的核心夫妻住在過於龐大的二世帶住宅中,不但日常清潔家務讓人頭痛,更糟的是,他們很可能還沒付完高昂的二世帶住宅房貸。但是如果打算現在脫手,正面臨少子化衝擊的日本社會,很可能已經不再有這樣三代同堂的必要,因此愈來愈難出售了。  

  

天倫之樂的代價不但高昂,而且也很尷尬,因為在時代變遷下,二世帶住宅越來越成為一種進退兩難的房產物件,太貴了買不起,咬牙買了又不好脫手,太便宜的又擠不下所有人,而且容易讓家人變成仇人。標榜拉近家人距離的二世帶住宅,卻讓家人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這些都是google搜尋欄中,讓「二世帶住宅」始終擺脫不了「後悔」、「問題」這些負面關鍵字的原因。  

  

身為二世帶住宅概念的創始者,ヘーベルハウス不想讓這個產品,就這樣消失在社會趨勢的變化中。他們列出了三項過去最為人詬病的二世帶住宅問題,並且積極推出優化版本的新型住宅商品。這些問題,包括以往長輩經常抱怨的孩子吵鬧噪音問題;包括了讓子女困擾的照護長輩問題;以及分隔兩個家庭之後因此消失的共同活動空間等等。在這個被命名為「未來」的新型二世帶住宅裡,強化了牆面的隔音構造,並且加寬了門口到臥室的走道寬度,成為了好讓行動不便的長輩們也能輕鬆使用的無障礙空間。  

  

日本社會的家庭結構趨勢,與台灣非常類似,夫妻家庭或是 3 人家庭的形式漸漸成為主流。但是在日本社會高齡化的現象下,越來越多核心家庭,仍然要負起照護長輩的責任。以往為了方便照顧孩子等等需求而設計的二世帶住宅,現在也轉型成為了以老人家需求為主的住宅商品。如今,ヘーベルハウス調查顧客想要購入二世帶住宅的原因中,第一名就是為了就近照護年邁的父母。因此,原本單純的兩層透天厝、以方便照顧孩子為重點的二世帶住宅,現在設計重點,也轉型為能夠輕鬆照護、安心養老、以祖父母需求為重的方向。對同樣呈現少子化與高齡化趨勢的台灣社會來說,也許這樣的建案,也會很受歡迎才對。  

  

希望你喜歡這次的日本文化觀察,我是龍貓大王,我們下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