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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學文 | 丁學文的財經世界
聲音課程 42小時33分42秒 共 10 集

本周主題:RCEP將在明年1月1日生效,真如政府所言,對台灣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嗎? / 日本將推出經濟刺激方案,規模創下歷史新高。


一週財經聚焦

一、11月初,東協宣佈,新加坡、泰國、越南、汶萊、寮國、柬埔寨等六國,以及中國大陸、日本、紐西蘭與澳大利亞等四國完成批準程序,已越過門檻,RCEP將在明年1月1日生效。對台灣有什麼影響?

國際媒體相關報導  

●CNN:〈RCEP to come into force by early 2022, PH rushes completion of ratification within Nov〉(RCEP 將於 2022 年初生效,菲律賓急於在 11 月內完成批准)
●The Wall Street
  Journal華爾街日報:〈Asia’s Massive New Trade Deal Is No Big Victory for Beijing〉(亞洲的這個大規模新貿易協議,對北京來說並不是一個大勝利)
●南華早報:〈RCEP trade deal reaches ‘milestone’ after ratification by Australia and New Zealand, will take effect in January〉(RCEP貿易協議在澳大利亞和紐西蘭批准後完成了「里程碑」,將於明年1月生效)

分析解讀

RCEP確定明年元旦生效上路,台灣主要貿易對手國與競爭者都在RCEP中,政府告訴我們,台灣已申請參加的CPTPP才是層次較RCEP高的區域經貿組織,而台灣成功加入的機率很高,所以台灣不必太緊張。

不過,我覺得這番話不靠譜,雖然短期內台灣不會受到太明顯的影響,但長期衝擊會比預期的嚴重,台灣當然該緊張,更該努力急起直追。

RC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在去年11月正式完成簽署,成員國包括東協10國,及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紐西蘭等共15國。會員國當中,涵蓋了台灣大部分的出口國家。

本來,RCEP談判進展緩慢,又歷經印度退出的波折,各方並不認為可以在一年內達到生效門檻。但沒有想到在疫情期間各國加緊速度,RCEP進展比預期來得快,明年元旦將生效上路。

從全球經貿角度看,RCEP生效上路,當然是意義非凡又衝擊鉅大,我們可以從以下原因觀察:
1、這是一個涵蓋22.7億人口、GDP規模26兆美元、出口總額5.2兆美元、全球最大的經貿組織,大體上就是佔有全球經貿3成以上江山。
2、這個組織包涵了全球第2、3大經濟體(中國、日本),還有一個新的經濟強權--韓國及東協。
3、從另一個角度看,這是第一個把中、日、韓「綁在一起」經貿組織,在各國間與區域內,會產生什麼「量變」與「質變」,深受關注, RCEP上路也代表全球經貿版圖的變化。

對台灣這種出口導向的經濟體而言,出口就是經濟命脈,過去出口佔GDP比重大概在6成左右,去年以來出口大好後,這個數字已上升到7成。而台灣出口前3大市場就是中國、東協、美國。而台灣出口到RCEP的產品,佔全部出口的比重超過5成左右(扣除香港部份),因此覺得RCEP對台灣出口與經濟「不會有太大影響」,顯然樂觀過頭了。

依照官方的說法,我們已申請要參加的CPTP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是層次比RCEP更高的區域經貿組織,因此台灣參與CPTPP更重要,而且「希望很大」。

但這番話只說一半,結論完全錯誤。

與CPTPP相比,RCEP主要焦點在傳統的商品貨物貿易上,並未納入國有企業改革、環保和勞動問題的規定,規則的水平偏低,因此CPTPP被視為「層次更高」的經貿組織。但重點是,納入其它項目,未必代表經濟效益就更高。

事實上,所謂納入環保、勞工、國企改革等規定,是美國當初基於其本國利益提出的要求,單純以對出口、貿易、經濟而言,未必有實質意義。RCEP對傳統商品貨物的涵蓋面更廣泛,就以CPTPP的領頭羊日本而言,RCEP可推高其GDP達2.7%,效益遠高於CPTPP。台灣以此當作RCEP「經濟效益不高」、未加入影響不大的理由,顯然說服力不大。

再者,台灣加入CPTPP之途,在中國搶先提出申請後,將越來越難,絕對不是理所當然能加入、甚至水到渠成的事,中國大陸同不同意,將成了台灣能否加入的關鍵;更何況加入CPTPP遙遙無期,而RCEP的衝擊馬上就到來。

除了實質經貿利益外,RCEP上路也有深遠的地緣政治意義。大部份專家都同意,21世紀最重大與重要的地緣政治議題,就是中國崛起與中美相爭。

所有人都看到過去幾年中美間的貿易戰、科技戰,雖然「新冷戰」之說是否成立尚有爭議,但美國確實就是拉著歐洲與亞洲友邦,想方設法在經濟與國際政治上孤立中國,搞印太同盟、美英澳「新三國同盟」、極力拉攏東協國家選邊等。

RCEP生效上路,對中國與地緣政治之爭最大的影響就是:

一、政治層面:
美國已不可能在經濟上孤立中國。不僅如此,在大部份亞洲國家的最大貿易夥伴國都已是中國的情況下,這個關係還會進一步深化,且更難回頭。包含那些美國最親密的盟邦,都會因RCEP,而與中國經濟形成更密切的結合,美國會更難找到「切入點」。

二、經濟層面:
雖然「政經」不可能完全分離,但經濟永遠是更重要的議題,而且時常重要到可「蓄意忽視」政治議題。因此,即使有美日同盟、印太聯盟、美英澳新三國同盟等諸多以中國為地緣政治假想敵的聯盟,但相關國家還是為了經貿利益,與中國一起參與RCEP,這點也可能為中國創造其它機會。例如日本官員就說:「中國遵守RCEP協定的情況,將成為觀察能否加入CPTPP的一個指標」,澳洲則期望藉此要求中國停止對澳洲的「貿易戰」。

對台灣而言,缺乏FTA與區域經貿組織的優惠關稅利益,短期影響是出口,長期影響是投資。雖然台灣近年受惠於中美貿易戰與疫情因素帶來的各種效應,出口拉出長紅,但這些優勢不會永遠存在。回歸基本面後,相對RCEP、CPTPP等成員國,台灣的對外出口與競爭力是處於不利地位。對2個月後RCEP的上路,台灣當然該緊張應變。

雖然目前國內對於RCEP影響程度,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台灣在加入CPTPP之前,必須先承受RCEP生效的衝擊。台灣目前約有七成產品出口到RCEP,其中有超過四分之三是零關稅,主要是以資訊電子類產品為主,近年來出口表現不錯。另外由於RCEP原產地規定寛鬆,生效後不會改變原有產業分工模式,所以這類產品受RCEP影響有限。

至於非零關稅產品,則集中在石化、機械、紡織及食品等,這些產業近年來受到RCEP區域內FTA的貿易移轉效應,不但佔台灣出口比重下滑,在RCEP的市佔率也下降。未來在面對RCEP生效後新一波降稅,出口可能持續受到壓縮;如何降低關稅劣勢,避免市佔率繼續下滑,為未來重要的課題。

亞太地區原本即是全球區域經濟整合的熱點,近年來許多國家除了將原本FTA升級外,也形成不少新的雙邊FTA,大型FTA的進展更是超出預期。未來RCEP與CPTPP更會持續競逐新成員,全球將形成美墨加貿易協定(USMCA)、歐盟、RCEP與CPTPP四足鼎立的情勢。

最近KPMG有份報告,我覺得極具參考價值,分享於下:

RCEP效應雖然對台灣的影響巨大,但將有利於在大陸的台商轉型升級。

KPMG表示,因為中國大陸加入RCEP後,未來將從Made in China變成Made for China,台商除可配合綜合保稅區內銷課稅制度調整,彈性靈活運用外,RCEP效應將有利於大陸台商轉型升級,延長產業鏈分工,把製造功能移向區內相對低度開發之國家,與東協國家配合打造生產線。

中國大陸稅務機關目前積極針對企業,建構「全球一戶式管理平台」做為納稅管理工具,有越來越多台商企業收到填寫要求,當中涵蓋多年度主體文檔、本地文檔、國別報告、集團年報及稅務申報等資訊,負擔相當沈重,台商一定得及早應變。

二,11月19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敲定財政支出為55.7兆日圓的經濟對策,創下歷史新高,也超越20204月所提經濟對策的48.4兆日圓。岸田首相表示,直接的經濟效果估計相當於國內生產毛額(GDP)的5.6%。為什麼日本突然開竅,積極動作?

國際媒體相關報導  

●Reuters路透社:〈Japan unleashes record stimulus package, bucking global tapering trend〉(日本推出創紀錄的刺激計劃,為了阻擋全球的縮減恐慌)
●Economist經濟學人:〈As consumer prices rise across much of the world, inflation in Japan stays stubbornly low〉(隨著世界大部分地區的消費者價格(CPI)上漲,日本的通貨膨脹率開始蠢蠢欲動)
●CNBC:〈Bank of Japan projects low inflation for years, signals delay in stimulus withdrawal〉(日本央行預計通貨膨脹將持續多年的低位,似乎暗示會推出刺激措施)

分析解讀

按照《日經新聞》11月19日的報導,這次經濟對策由4個支柱構成,按財政支出來看,分配22.1兆日圓,用於「防止新冠疫情擴大」。首先,9.2兆日圓會用於「與新冠疫情共存下,重啟社會經濟活動和防備下一個危機」。其次,為了防止疫情再度蔓延,將投入資金充實醫療體制。

另外,為了強化經濟安全保障,還要給日本國內的半導體生產提供補貼。最後,為了扶持重要技術的研發和實用化,爭取今後確保5000億日圓規模,為建設半導體和疫苗生產設施提供支援。

日本政府將於11月下旬彙總2021年度補充預算案,這項經濟對策預計12月中旬將獲得通過。

通貨膨脹在全球飆升,價格上漲現在超過了許多國家央行的目標,但日本是一個值得注意的特例。儘管日本政府長期以來一直試圖引發通貨膨脹,但消費者價格仍然拒絕讓步。  

9 月份,它們的同比僅上漲 0.2%,而同期通膨(不包括新鮮食品和能源價格)實際上下降了 0.5%。 高盛的分析師預估,10月份最新數據中,甚至可能是負數。相比之下,10 月份美國的「核心」指標上升了 4.6%,英國上升了3.4%,德國上升了 2.9%。

這並不是因為沒有嘗試。在近十年時間裡,日本政策制定者幾乎用上了經濟學家主張的所有方法,試圖抬高物價。他們用低成本資金刺激經濟,在公共工程等財政刺激項目上花費巨資,並將利率降至幾乎可以免息借貸。

2013年,在當時新選當的安倍晉三(Shinzo Abe)首相帶領下,日本開始以最雄心勃勃的努力,來解決疲軟的經濟增長和拉高通膨。

當時,政府開始了大規模貨幣和財政刺激,大量購買股票並降低利率,以期鼓勵借貸,並為經濟注入更多資金。期待隨著現金供應的增加,人們會覺得金錢的相對價值下降,從而有效推高價格。有了大量資金,消費者和公司都會花更多的錢,這下就有了通貨膨脹。

雖然整體的表現似乎不如預期,但安倍經濟學仍然有貢獻。從中得到的一個結論(貢獻)是,政府可以在不引發通膨迅速上升的情況下,花費比他們想象的更多的錢。另一個結論是,他們過去認為刺激增長所需的支出還不夠,可能還必須再花費多得多的支出。所以,日本「給了美國更多的自由,來試驗更大膽的措施。」

這是怎麼回事?日本為何能不受全球趨勢的影響 ?

日本最近公布10 月份生產者價格指數(PPI),同比上漲 7.9%,為 1980 年以來的最大單次漲幅,主因是進口成本上漲。不過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就是不漲。

日本過去幾十年來幾乎沒有通貨膨脹,這種根深蒂固的預期,造成絕大多數的生產者根本不敢把進口價格上漲的成本轉嫁給消費者。  

在 10 月份的新聞發佈會上,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將這種企業的意向,歸因於日本週期性通貨緊縮期間養成的習慣--公司有充分的理由抵制漲價。上周,醬油生產商龜甲萬宣佈,其價格較 2 月份上漲 4~10%。這樣的事件在美國可能幾乎不會被注意到,但在日本,它竟然成為了全國新聞。

另一個關鍵因素,是日本消費者復甦乏力。今年第三季度私人支出下降,現在比 2019 年底的水平低 3.5%。而耐用品支出是美國通脹的主要來源,日本過去八年幾乎持平。
 
這表明,無論全球其他地方的價格上漲到什麼程度,無論是與疫情相關的供給面限制、需求面刺激,還是兩者的某種結合,在面臨數十年的低通膨之後,日本光靠貨幣寬鬆政策是難以發揮作用的。

現在關鍵就在於,這些錢實際上是由消費者花費而不是儲蓄,這些經濟措施能不能達到預定成效,就看消費者願不願意花錢,否則,日本又會成為被通貨膨脹遺忘的地方。

在這裡我想引述白川方明於2021年8月出版的著作《動盪時代》(Tumultuous Times: Central Banking in an Era of Crisis )。他是日本央行第30任行長(2008—2013年),也是日本知名的經濟學家。他在書中嘗試分析日本陷入經濟疲軟的「迷失的20年」,到底這種迷失有多麼可怕呢?以及成因為何?

他根據1993~2008年的數據,按當時的日元計算,自1993年首次出現負增長算起,到2008年,日本人均GDP的年均增長率僅為0.05%。也就是說,日本經濟在這15年中基本沒有增長。

究竟為什麼日本經濟會發生這麼大的問題呢?為了更好地找到答案,他委託原調查統計局局長早川英男,和時任調查統計局局長門間一夫進行研究。

他們以現實數據、相關企業的大量信息、經濟學中的增長理論、企業戰略相關的管理學理論等為基礎,進行了廣泛深入的探討。另外,日本央行的其他經濟學者也對老齡化、少子化、 財政可持續性、地方金融機構等相關問題進行了研究。

最後,他們認為日本面臨的真正挑戰是:人口快速老齡化,以及企業競爭力下降。

企業競爭力下降是因為技術進步的停滯,而技術的進步需要創新,人口老齡化卻又降低了日本社會的創新能力,在在都造成了整體的惡性循環。

《經濟學人》總評
     

這期經濟學人的封面設計,直白而充滿寓意。在黃色的封底前,我們看見的是一座被一個人手腳貫穿的政府大廈。是的,那是一個象徵權力已經過度膨脹的官僚體制,或是政治人物形象。果然,上面一排黑色大字:「The triumph of big government」(這個大政府的回歸)。
 
經濟學人本週的封面故事,著眼於全球政府規模的持續增長。

各國政府在這場防疫上,包括貸款和擔保,總共支出了大約17 兆美元,預估佔據了全球 GDP 的 16%。按照目前的預測,2026 年全球每個主要發達經濟體的政府支出佔 GDP 的比重,都將遠遠高於 2006 年。

美國即將支出1.8 兆美元用於擴大福利政策;歐洲正在實施高達7500 億歐元(8500 億美元)的投資基金;而日本政府則承諾,將加大資金投入來支持「新的資本主義」。即使是像美國的雷根和英國的柴契爾夫人這樣的大政府體制殺手,他們也只能是這個現象長期趨勢中的曇花一現。
 
經濟學人認為,這些大政府的發展對整個社會真的不好,因為裡面會帶來包括政治分贓(Pork barrel politics)和官僚帝國的建設。

但這個大政府情況的發生,其實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現實,就是福利國家必須提供的服務(例如醫療保健和教育)的價格增長速度,快過了經濟的增長。更重要的是,因為選民想要的越來越多,政府只好變得越來越大,以便提供更好的教育和醫療保健、為了跟上人口老化步伐的老齡支出,以及應對氣候變化的各種行動。大政府體制看來似乎是欲罷不能。 

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必須能夠辨識「國家可以做什麼」和「不可以做什麼」,還要能避免政府權力大到人謀不臧。擁有一個好政府的獲益將會非常巨大,不僅可以體現向淨零碳排放的快速過渡,和為老年人提供一個可持續的社會安全網,還可以讓我們擁有一個更公平、更繁榮的社會。

在 20 世紀,古典自由主義者曾經確保了政府的經濟成長與人類的進步相輔相成。在21世紀也,我們希望也必須是這樣。